资本主义创造了现代母亲

文

史蒂文·霍维茨

母亲节来临之际，值得花点时间，思考我们在这一天通常庆祝的母性场景。

有趣的是，考察这个节日的源头，它最初庆祝的是母亲在公共场合扮演的角色，特别是作为反战活动家的角色。【译者注：茱利亚·华德·侯伊(Julia Ward Howe)，早期女权旗手，也是有名的「废奴主义者」，尽管她看不惯蓄奴制度，但也不能接受战争，所以在内战期间一方面要求解放奴隶，另一方面则呼吁停火。战后，她目睹无数孤儿寡妇的艰苦生活，于是在1870年写下了著名的「母亲节宣言」，用意是要在这一天唤醒母亲的仁爱与女性的和平力量，反对战争和所有暴力行为。】

但在20世纪，节日转变成了纪念（作为个体的）母亲和（作为机能的）母性。在过去百年间，连性别角色和养育方式都发生了巨变，但我们仍然利用这一天，来纪念母亲的家庭贡献：对孩子的爱和关怀。

但母亲从事这种活动的能力，特别是全职照顾孩子的能力，是相对较新的现象。事实上，可以肯定地说，由于资本主义的出现及其创造的财富，才使之具有了可能性。

工业革命前的家庭单位

人类史上大多数时候，家庭是经济生产单位，父亲负责监督生产，和现代CEO没啥不同。妻子（母亲）、孩子和大家庭，都在这片土地上耕耘，或在家庭作坊工作，大多数人挣扎在经济生存的边缘。

许多母亲不是怀有身孕，就是要自己赚钱来贴补家计，因此对孩子的照顾，往往主要交由祖父母或稍大一点的儿童来负责。对大多数人而言，一个女性做全职母亲的想法，此时是根本行不通的。

进入资本主义（…）

资本主义完成了两件事，永远改变了母性的本质。首先，工业革命将生产从家庭转移出来，推向工厂或者更广泛的市场。家庭开始从生产场所变为消费场所。起初，妇女和儿童都参与到市场工作中，就像他们在前工业时代所做的那样。

但是，第二种影响逐渐占了上风：财富开始增加，资本变得更有生产力，劳动因此更有生产力。这使得妇女和儿童能够退出市场中的劳动力队伍，因为男性能够获得足够收入来支持整个家庭。

现代母亲的事业在这里找到其根源。

童年的重新定义

从市场上解放出来后，妇女能够投入大量时间用于“家庭生产”，尤其是照顾孩子。在家用电器尚未出现的岁月里，这并不比在工厂或在农场工作要轻松多少，但这帮助母亲能够更好照顾孩子，使之活到成年。

医疗技术和科学知识改进，还有更多关键时间和物资资源，开始用到了孩子身上，意味着婴儿死亡率降低。结果，孩子开始从父母那里获得了以前罕有的情感价值。毕竟，由于他们更可能活过婴儿期，所以父母对子女的情感投入，开始达到以前所不敢的程度。这并不是说前工业时代的父母，不会对幼小子女有半点情真意切，只是说在微小细节上，由于经济条件变化，生养的风险和痛苦都变得更少。

这种新的童年景象，迎来了一个幼童被排除在工作的世界以外，而是在学校接受教育并在家中享受照顾的时代。它有助于确保儿童融入家庭和私人、女性领域。而且，也许毫不令人惊奇的是，城市中产阶级最容易实现这一目标。这个阶层最有能力靠单一收入维持生活。

受庇护童年的出现，带来了许多好处。它让投资儿童教育和尽力理解儿童的良好成长条件，变得有充分理由。它也让童年在人生发展中，成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愉悦的阶段。除了从工作的世界解脱出来之外，孩子们能够逐渐从免于虐待、疾病和有限家庭资源的争夺中获益，能够探索、学习和成长。

母性的定义变化

值得注意的是，造就这种童年的经济增长，也可能改变婚姻的本质；经济合作需求逐渐消退，更多男女性开始纯粹为了爱而结成夫妇。

这种情真意切之另一明显结果，是从今天和母亲节相联系的家庭内部形态对母性的再认识。童年正在被重新认知成天真无邪、快乐玩耍和接受教育的时代，这些都发生于成人的工作和政治世界之外。

这种转变进一步改变了母性机能的性质。儿童处在家庭内部，脱离市场的公共领域，抚养他们和培养家庭价值的责任，就落在母亲身上。

作为避风港的家庭

19世纪开始这一过程的中产阶层和上流阶层，为怀旧版本的家庭提供了蓝本，即使在我们自己的时代，它仍然是一种文化理念。我们在母亲节庆祝的正是这样的文化理念。

家庭成为避免竞争和与道德无关（如果不是不道德）的公域世界的外在表现形式。而且，由于家由女性管理，家庭领域成为观念中女性所代表的纯洁象征。此外，核心家庭的持续发展，疏远了许多亲属关系，这些关系在上几代人时，让家庭关心的范围，超出了夫妇二人及其子女。家被视为女性空间，家庭美德确立了游戏规则。不过，男性也开始重视家庭空间，视为其公共领域生活的一个理想转变。

有越来越多人认为婚姻、孩子和家是情感满足的源泉，两性都在很大程度上接受了这样的想法：每个人都需要贡献自己的职分，来鼓励创造丰富的家庭生活。

母亲节这一天，我们至少部分地庆祝这种母性的场景。即使我们正确认识到父亲对家庭场景的贡献也越来越大，母亲节触动我们心弦的程度，也远非父亲节所能及。即使性别角色发生变化，我们仍然把我们的母亲和我们的家庭以及“家庭美德”联系在一起。我们想念厨师妈妈、护士妈妈、老师妈妈和无论以什么方式疼爱我们的妈妈。这位“母亲”是资本主义及其创造的财富给予我们的又一份礼物。

当我们在这一天纪念母亲时，我们应该花点时间认识和欣赏资本主义和经济自由让现代母亲成为可能的方式。

但这不是资本主义帮助女性实现新目标的唯一方式。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童年、母亲和家庭的这种转变，带来了许多积极成果，但这并不能满足每个人的需求，尤其是那些想在家庭之外担任角色的女性。在这里，资本主义再次发挥了重要作用。

与经济发展和繁荣扩大联系在一起的劳动力需求日益增长，在家庭内部推动了社会规范的变化。女性被进一步解放出来。她们可以去上大学，可以去追求超越家庭主妇的职业生涯，只要她们这样选择的话。

今天，许多家庭能够自由决定，是父母双方都工作，还是妈妈留在家里，还是爸爸留在家里，这取决于什么方式对于他们最好。我们几百年来取得的进步，真是令人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