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企业家不应该热爱加税

伟大的企业家不应该热爱加税

美国企业家科赫兄弟

作者：陈兴杰

特朗普的减税计划进入实质阶段。本月初，美国众议院公布税改方案，联邦企业所得税率将从目前的35%降至20%，个人所得税也将简化。据说联邦遗产税也要取消。虽说和特朗普竞选时的承诺有差距，这个减税幅度还是相当可观的。

减税是好事，尤其对企业家和富人而言，他们不需要多交税了。然而很多富人并不买账。美国的自由派组织“责任与财富”起草请愿书，反对共和党的减税计划。400多位美国富豪在请愿书上签名，包括金融大鳄乔治·索罗斯，洛克菲勒家族的掌门人史蒂文·洛克菲勒。400多名富豪，都是美国财富5%以上的富人。

富豪反对减税，要求加税，在美国富豪界并不少见。巴菲特就曾痛斥奥巴马政府，说美国政府对富人太好了，“我秘书交的税居然比我还高”。这让共和党议员大为恼火，“你觉得税率低了，你就少搞点避税手段，多交点税。”

这句话道出很多真相。富豪要求加税，很多都是沽名钓誉，搞形象公关。他们可以设立避税基金，采取复杂避税手段，把税都躲掉。如果他们真的爱加税，为什么不主动给政府献税呢？呼吁加税，不过是显得很关爱穷人，很有“社会责任感”。

我经常对朋友说，巴菲特的投资之道值得学习，他的著作和每年给股东的信都值得一读。唯独他的政治经济观念，应该小心视之。巴菲特经常蹙眉，故作深思状：“美国真正的问题是富人太富……”如果他真认为巨富是一种罪孽，为何几十年如一日地积累？

美国企业界有一点很糟，那就是类似巴菲特的“自由派企业家”很多，他们在市场收获巨额财富之后，总想着表演善心，呼吁增税。他们似乎对亿万身家深恶痛绝，纷纷表示要拿这些钱做慈善，全都捐出去。比尔·盖茨成立世界上最大的私人慈善机构，表示死后要将身家捐作善款，扎克伯格也是如此，他捐出99%的Facebook股份，也是要做慈善。

富豪的钱怎么用，这当然是他们的选择；他们对财富的态度，却很值得说。很多富人在谈到财富时，总有羞涩之感。做企业只是赚利润，捐款才是做善事，履行社会责任。把财富留在公司和个人手上，似乎是丢脸的事情，而把它们作为善款捐出去，就显得很高尚。

卡耐基说过：在巨富中死去，是一种耻辱。这句话被奉为经典，很多富豪谈到社会责任时，经常会把这句话挂在嘴边。事实上，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表达。富人苦心经营，服务大众，赚得巨额财富，这是市场对他的奖赏，光荣的勋章。临死时财富还在，这是他留给后人继续创富的资本，可见他对在世者的深切之爱。这怎么会是耻辱呢？

很多企业家把这句话奉为圭臬，以死前裸捐为荣，把纯粹捐赠奉为“社会责任”。相形之下，企业家们的真正贡献倒是被忽略。他们即使一分钱不捐，其实也已经做出巨大贡献。

美国专栏作家、经济学教授威廉斯（W. Williams）曾说：“社会上的成功人士，包括成功的企业家在内，都可以不再回报社会。他们并没有亏欠社会。相反，他们已经对社会作出了很大贡献。”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也说过：“企业的唯一责任就是追求盈利。”

很多人常说，富人应该多交税，因为他们占用更多社会资源啊。言下之意，富人的财富是从公众那里攫取，他们占用和掠取更多社会资源。

事情的真相是怎样呢？不错，企业家和富人，他们确实能调配更多的社会资源。在此过程中，他们没有损害他人，而是运用才智和勤奋，满足消费者需求。财富增加同时，消费者也是获益的。财富积累，不过是消费者对企业家的奖赏。

企业家创造价值，就已经做出贡献。现实世界中，企业家在创富过程中，已经预支大量成本。企业要交税，要满足福利政策的要求（给员工缴纳社保），还要给员工发工资，这些都是贡献。赚到利润之后，就是不捐款，那又怎么样？

当然，现实世界中，没有多少企业敢讲这个道理。企业和富人们，他们该捐款的捐款，该承担“社会责任”的，也都承担。如果他们站出来大讲利己主义，恐怕会被喷成筛子。这世界的运行，大部分人是没耐心讲道理的。

当然，最糟糕的是巴菲特这样的企业家。他身为巨富，却经常表现出“仇富”样子，多年来不馀余力呼吁加税。他自愿献税，没有人说什么，可是呼吁政府滥抢其他企业，那就是人品有问题了。

比尔·盖茨也是一位加税狂人。他多次呼吁政府提高“资本利得税”，对富人不要客气，要增加个人所得税，等等。盖茨甚至提过建议，未来机器人普及，可以开征“机器人税”（其实就是对智能产业增税），征收上来的钱，用作培训被机器人淘汰的工人。想不到吧，伟大的企业家比尔·盖茨，偶尔也有计划经济工程师的奇思怪想。

巴菲特和比尔·盖茨都当过世界首富，都表现“仇富”态度，真是太分裂了。如果政府早早实践他们提出的政策，他们或许就不会有这样辉煌的履程。作为企业家，巴菲特和比尔·盖次都是巨人，价值观输出方面，他们说得上是侏儒。

美国有没言行一致，功业思想兼修的杰出企业家呢？其实是有的，比如科赫兄弟。

科赫兄弟是美国能源巨头科氏工业的老板。这家公司是世界第二大非上市企业，两兄弟长期名列世界富豪榜前十位。尽管企业做得很大，他们却很低调。国内民众大多没听过。

科赫兄弟是1970年代美国自由党的领袖人物。该党是美国第三大政党，主要由自由意志主义者构成。弟弟大卫·科赫曾代表自由党参与总统竞选，提出过减税、保护持枪权、废除能源局、终结社会保障等激烈主张。

竞选失败后，科赫兄弟改变策略，转而支持自由主义智库——卡托研究所。这是崇尚个人自由，主张“小政府、大市场”，致力于减少政府干预的研究机构。

1980年代到现在，科赫兄弟都在支持卡托研究所。这个机构的研究成果经常被自由党和共和党引用，成为攻击民主党的武器。作为企业，科氏工业也给员工缴纳社保，容忍工会存在。这些都是现实状况下的无奈之举。在观念领域，科赫兄弟则是积极的斗士。他们不因自己是富豪，就故作姿态要求“向我增税”，而是积极呼吁减税。为此，科氏工业资助了数十个基金会，科赫兄弟因此成为奥巴马最头疼的反对者。

企业家最擅长的事情是创造财富，这也是他们给世界的最大贡献。很多企业家热衷输出思想，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可一旦他们陷入“自我否定”情结，我们就再没必要大加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