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量九叔:学问只有对错,没有偏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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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地利学派经常受到一些来自于经济学以外的无端指责,他们听到一项令他们大跌眼镜的主张,首先想到的不是从学理上进行分析,而是诉诸情感上的指控。可以这样说,绝大多数反对者是出于情感上的不理解,对他们来说,支持某种学说的原因不在于学理的正确,而在于是否让他们感到舒服。在他们眼中,奥派的理论“极端、偏激、不留情面”,而斯大林式的苏联模式也略显恐怖和唐突,于是“相对干预”的凯恩斯主义就显得可爱了。

“我觉得自由市场是好的,但是......”,这样的句式层出不穷。对人们来说,放弃情感障碍而接受正确的说法实在不易。想象一下根据中庸者的标准,你面临一道数学题:1+1=? 答案,2,3,5。2太小了,偏激;5太大了,偏激;所以正确答案应该是3。

如果我们是诚实地进行讨论,那就必须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学问只有对错,没有偏激与温和。不管你觉得它漂不漂亮,那条向下的需求曲线永远向下。诉诸道德上的指控对讨论没有任何帮助。

没有哪个学派像奥地利学派承受过这么多的道德控诉:“庸俗政治经济学”“所有资产阶级经济学里最露骨、最反动透顶的一个”“仇恨穷人”“偏激的自由主义”“极端的市场原教旨”。这些帽子可能是公众或蠢人的误解,但也少不了蓄意的栽赃。这一点从奥派最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米塞斯的遭遇中就可见一斑。

在很多人眼里,学问和性格一样,是分温和或偏激,而不是正确或错误的。关于米塞斯其人,有很多这样的传闻,把他描述成了一个与时代格格不入、清高自负、性格偏激学问偏激、攻击欲超强的变态小老头。这些传闻中的米塞斯仿佛一个奥地利版的孔乙己,“容不下不同意见,刻薄尖酸,性格令人讨厌”。

米塞斯本人肯定会欣然同意这个“市场原教旨主义”的大帽子,他从不掩饰自己的观点。而且和别人不一样,他不屑于为了让对方感到舒服就把观点改头换面地委婉表达。对米塞斯来说,讨论经济学就该以诚相待。如果我们的目的是得到真理,就无须为了维持一点所谓的面子和担心得罪人而有所保留。他要研究的是社会科学,而不是人际关系。

这当然会让一些热衷于游走于各大门派间交朋会友的家伙感到不爽。于是这样的无端指责就出现了:米塞斯批评别人不留情面;他的做人和做学问一样“偏激”。当然,这些家伙可以借此赢得“温和”,“兼收并蓄”的好名声,活动于各界混个脸熟,运气好还能得名于公众、拿个什么什么奖。这些际遇,容忍能力几乎为零的米塞斯当然是无缘的。

然而,米塞斯不屑于这些。很多人对米塞斯的一生感叹,爱之者将他奉为二十世纪最伟大的经济学家,恨之者也不得不承认其一代宗师的地位。这样重要的人物,他的生前的际遇即便是反对者也感到不公。他准确地预见了两次世界大战和民族主义、共产主义带来的灾难,却无力阻止;在奥地利遭到纳粹吞并之后,作为一个实体的奥地利学派不复存在,已经暮年的米塞斯被迫流亡;在美国他也得不到应有的重视,甚至得不到正式教职;他的一生正好是国家主义膨胀,个人自由备受压迫的一生,眼看70年代情况将要逆转,他却没能等到他的学生哈耶克获得诺贝尔奖、奥地利学派重新兴盛、苏联帝国最终崩溃的那一天。
然而,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他是人类行为学范式的创立人,一生都在反对实证主义,他坚信自己的逻辑判断——苏联模式必然崩溃,又何必活到亲眼见证的那一天;跟在私人研讨班和一群青年学生畅谈学术相比,那个瑞典银行举行的一群教授坐在一起寒暄吹捧的颁奖典礼算得了什么。
对米塞斯来说,最大的成就感来自于奥地利派思想的传播,他欣喜地看到一些天才的学生愿意追随他的脚步。他的私人研讨班不是报告厅,也不是大学课堂,而是一个古稀之年的老教授用自己毕生所学鼓励和帮助这些年轻人追求真理。
“尽管环境是这样恶劣,米塞斯仍然举办他的私人研讨班,充满自尊,而没有任何怨言。我们这些在纽约大学结识米塞斯的人,从没有听过他说一句表露辛酸、怨恨的话。米塞斯无限亲切而和善,对学生们哪怕是一丁点的思想的火花也尽一切办法予以鼓励和激励。......别怕,说出来,记住,不管你谈论哪个问题,即使你说错了,也有一些著名的经济学家犯过同样的错误。”
“研究班也成了纽约市区很多没有注册的学生的一座灯塔,每周,他们都参加米塞斯的研究班。还有一件赏心乐事是,研讨结束后大家到一家小餐厅相聚......米塞斯会滔滔不绝地讲述当年的种种趣闻轶事,其间不时地迸发出种种洞见。从这些趣闻轶事中,从这种氛围中,我们清楚地觉得,米塞斯仿佛就是那个高贵、迷人的时代的老派维也纳的化身。”

很显然,学生们眼中的米塞斯和论敌们所描述的那个古怪小老头全然不同。他是一个求知的学者,一个慈善的教师,一个永远高贵的绅士。他总是鼓起勇气奋斗,且对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有人觉得,如果他能委婉一些,学一些圆滑的本事,一定会取得更大的成就,对此他回应说:

“有时,人们责备我陈述自己观点的方式过于突兀和强硬。也有些人断言,如果我表现出多一分妥协精神,我本来可以取得更大的成就。......这种批评是没有道理的,如果我可以按照事物向我显现出来的本来面貌把他们呈现出来,我只会变得更加富有效率。今天,当我回首在商会的工作,我唯一遗憾的就是妥协精神,而不是我的强硬态度。”

他不屑于这些虚荣,对他来说,最大的成就已经取得。不管情况如何糟糕,这位高贵的绅士永远挺直了胸膛,审视着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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