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拆历史雕像的危险趋势
清拆历史雕像的危险趋势

近年,全球多地兴起移除「政治不正确」历史象征的风气。例如台湾的《促进转型正义条例》通过后,以「中正」为名的地方和机构都可能需要改名。英国牛津大学亦有学生请愿,要求移除著名的「罗德奖学金」(Rhodes Scholarship)创办人罗德(Cecil Rhodes, 1853-1902)的雕像,因为罗德是种族主义者;校监彭定康训斥请愿学生逃避历史,令此事为更多港人听闻。
这个左翼主导的趋势,在美国更加盛行。以耶鲁大学为例,图书馆墙上有一个印地安人和一个清教徒拿着武器的石雕,校方把清教徒的武器遮盖(但印地安的武器则没有遮盖),以免令印地安人感到不安。校内有一间住宿学院是以美国前副总统卡尔霍恩(John C. Calhoun, 1782-1850)命名,校方以其他支持奴隶制为由,将学院改名。
或许我们可以问:耶鲁大学的创办人Elihu Yale是一名奴隶交易大亨,那么耶鲁大学本身是否也要改名呢?不要以为这是不着边际的问题:新泽西州的Stockton University是为纪念美国独立宣言签署人之一Richard Stockton而成立,但该校几个月前拆走了Stockton的雕像,因为他拥有过奴隶!
除了在校园以外,纽约市长白思豪也考虑移除市内的哥伦布雕像,因为他是「侵略者」和「殖民者」,是「仇恨象征」。新奥尔良则有人要求移除西方文明的一个象征——圣女贞德(Joan of Arc)的雕像。此外,体育频道ESPN发声明表示,由于前南方邦联的李尔将军(Robert E. Lee)雕像引起争议,他们特意在一场美式足球赛中撤换了名为Robert Lee的亚裔评述员,以免冒犯观众!
政治正确过犹不及
在很多情况下,这些「社会公义斗士」的矛头更直指美国开国元勋。CNN评论员Angela Rye认为所有曾蓄奴的国父雕像都应移除。麦迪逊纪念高中有学生要求移除麦迪逊的雕像,因为它会令黑人学生感到「不安全」。哥伦比亚大学便有学生要求移除杰佛逊雕像,因为雕像「会鼓励人们强奸少数族裔」。在杰佛逊创立的维珍尼亚州大学,当校长发电邮给全体学生,引用杰佛逊的话「本校学生将会成为美国的栋梁」,竟引起469名师生联署反对引用杰佛逊,因为他是奴隶主。
当然,清拆了雕像后,也要想想用什么新雕像代替。位于首都华盛顿的美国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前年在校园增添了在囚人士Leonard Peltier的雕像。他在1977年因谋杀两名FBI探员而被判终身监禁,但在一些左翼人士眼中,很多警察都是邪恶的,而且Peltier是美国原住民社运分子,故符合「社会公义斗士」们的口味。
值得注意的是,当左派全方位出击的时候,有些他们的「盟友」也不能幸免。美国计划生育联盟(Planned Parenthood)促进堕胎,因而深得民主党支持,与共和党针锋相对。但近年一些左翼人士要求博物馆移除美国计划生育联盟创办人Margaret Sanger的雕像,因为她是种族主义者。
老罗斯福总统、威尔逊总统,虽然分属共和、民主两党,但皆是进步主义(Progressive)经济政策先驱,平常是左翼朋友的宠儿。但由于他们有种族歧视的历史,故其雕像均被这「政治正确」浪潮殃及。示威者要求纽约博物馆移除老罗斯福的雕像,而普林斯顿的「黑人正义联盟」(Black Justice League)亦要求「威尔逊公共及国际事务学院」改名。
我在普林斯顿读本科时,与另外九名同学成立了「普林斯顿开放校园联盟」(Princeton Open Campus Coalition),其中一项工作就是反对威尔逊学院改名。老实说,我几乎反对威尔逊所有政策,我对威尔逊的不满远多于「黑人正义联盟」对威尔逊的不满(因为他们在经济上都是左派),但作为一个原则性的问题,抵制这种文化革命的歪风才是更重要。我们的组织有一半是保守派同学,于是出现了百年一遇的奇景:一帮保守派挺身捍卫威尔逊!
捉错用神转移视线
顺带一提,虽然左翼示威者勇于「大义灭亲」,但其实他们的逻辑还是不够一致。如果他们真的要始终如一地批斗所有「政治不正确」的东西,他们便不应该整天穿着印有哲古华拉肖像的衣服,因为他曾把大量同性恋者送入集中营虐待。
为什么左派近年突然这么积极推倒雕像呢?黑人经济学家Walter E. Williams提出了一个解释:众多号称帮助少数族裔的左翼政策(例如积极平权affirmative action),实际效果都是损害少数族裔利益(详见本栏去年《谁在损害黑人利益?》一文),经过几十年的实践,左派的夸夸其谈已面临破产,只好另找代罪羔羊——雕像——来转移视线。
事实上,北卡罗莱纳州一个黑人团体游行,反对移除李尔将军的雕像。团体代表表示,前邦联将领的肖像完全没有令他感到害怕或不安;聚焦于此等「捉错用神」之事,对解决种族问题毫无帮助。
正如《大学》有云,凡论一人,既要「好而知其恶」,也要「恶而知其美」。我们以雕像纪念历史人物,是纪念他们作出的正面贡献。假如要求所有历史人物都符合当代的「政治正确」标准,那么我们便会连柏拉图、亚里士多德、孔子的雕像都须清拆,因为他们都不支持性别平等。这个原则是合理抑或荒谬,显而易见。
最后,让我们不要忘记彭定康在1997年6月30日告别演说中的一段智慧之语:「展开香港殖民地章节的事件,从个多世纪后的制高点看来,没有人会尝试为之开脱。但我们可以注意到,今天在香港生活的大部分人之所以来到香港,是因为本世纪内的一些事件,而那些事件在今天同样鲜有人会为之辩护。凡此种种教训都提醒我们,必须铭记历史——而非洗白历史——我们才可避免重蹈覆辙,真正走出历史的阴影。」【注】(完)
注:原文为“remember the past the better to forget it”,其中the better to是in order to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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