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失灵与政府干预
市场失灵与政府干预
来源:眼镜起雾侠
人类犯错无非两个原因,无知或者无耻。——张维迎
许多当下代表不同经济学派的知名学者都在广泛地讨论政府与市场之间的关系。其中,不仅传统的公共经济学相信政府的行政政策是对市场失灵的一种“纠正”,并且凯恩斯主义者也坚信政府政策可以拉动“总需求”达到“总供给”,以确保经济不会陷入衰退。
但是,正如我们所见,政府作为“纠正者”颁布了许多类似“最低工资法”,“租金管制”等等早已被在理论和实际中证明为低效甚至适得其反的政策。我们称这样的政府政策或者政府干预为“政府失灵”。
那 么政府为何会失灵?在这里,引用哈耶克的一段话:“Before we can even ask how things might go wrong, we must first explain how they could ever go right.” 也就是说,在回答政府为何失灵之前,我们先要弄清楚政府政策到底能不能作为一个有效的纠正手段。
目前绝大多数理论都认为造成市场失灵的原因在于市场参与个体在行为上是自私自利并且认知有限的。比如,负外部性和垄断都被主流经济学认为是市场失灵的结果。
公 共选择理论的奠基人之一,戈登图洛克(Gordon Tullock)经常引用一个故事来阐述市场失灵与政府干预的关系:从前有一位罗马皇帝举办了一次歌唱比赛(罗马好声音),参赛者是最后进入决赛的俩人。 当他听完第一位演唱者唱完之后,表情严肃,摇着头径直走到第二位演唱者跟前,把奖项颁给了他。之后,别人问他原因,他答道:“第一位选手实在唱的太糟糕太 可怕,第二位选手再怎么差也不会差过他,于是我就把奖颁给了第二位选手。”
眼尖的读者应该已经发现了这位昏庸的罗马皇帝犯了一个错误。即第二位选手事实上有可能比第一位还要糟糕。在这里,第二位选手就是政府。这个故事事实上隐藏了一个道理,即行为对称假设。
如 果我们说造成市场失灵的原因是参与个体是自私和认知有限的,那么根据行为对称假设,政府的行政参与者同时也应当是自私且认知有限的。也就是说,行政参与者 和市场参与者一样,都是妈生的,在行为目的上并没有什么不同。换句话说,如果行政政策能够纠正市场,那么行政参与者应当要比市场参与者更懂市场才对。如果 你生病了,去小学门口堵小学生帮你看病,这显然是很可笑的行为。
为何我在这里把政府干预比作“小学生看病”?因为市场是极其复杂的,包含了各行各业,市场机制分配了各色各样的人和知识。
有 一次我家购买了一整套家具,算下来恐怕有十几件之多,都是拆好装箱的。晚上十点多大大小小的箱子才被搬进家门。我拿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工作人员熟练的拆 箱,整理工具,接着以鬼畜般的速度开始拼装。我不由感叹,我说:“师傅,你们这也太快了吧,要我们拼,估计拼到天亮也拼不完。”师傅不由得意起来:“隔行 如隔山嘛!”
市场就是如此,别看“拼家具”是个小行业,同样包含了各种各样的技巧,经验等等。更别说那些高科技行业了。这背后其实也有一个道理,就是市场中的“行业特性”(Context specific)。
如 果说我们去医院看病是因为医生比我们更懂治病的方法,更懂病理学。那么我们如果要求行政政策作为“纠正手段”,就需要行政参与者比市场参与者更了解他们的 行业。也就是说,如果我们需要某项政策来纠正拼家具行业,那么制定这些政策的人,应当要比这些拼家具的工人更懂得怎么拼家具。
事实上,绝大多数的行政官员,不过是在办公台前批批公文,在会议室里开开政治工作会议,甚至是在记事本上涂鸦。
“行 为对称假设”和市场中的“行业特性”都是对政府失灵最好的解释。每每听到身边的朋友,同学甚至是长辈说起“政府应该管管这个那个”,都可以用这两个理论对 他们进行反驳。不过,说出“政府管管”的人,基本上都是拍大脑说出的鼠目寸光之见,大多数人都主观地认为只要政府这样做了,一定会对自己有好处。当然,这 样的梦想是种意淫的信仰,人们有自己的意淫和信仰自由。
政府的行动当然不全是不好的。好的政府行动就是把管制减少,甚至撤销。对于政府来说就是——莫伸手,伸手必犯错。
市场真的失灵了吗?
前面,我质疑了政府作为“纠正者”的合理性。那么这里,我想通过公共选择理论,奥地利学派经济学来讨论一下市场失灵理论本身。
这里主要讨论两种主要的所谓“市场失灵”——即外部性和垄断。
外部性分为正外部性和负外部性。正外部性指的是那些被低估的,对第三方有好处的商品或者服务,比如教育。负外部性自然指的是那些对第三方有害处的商品或这服务,比如吸烟。这里主要讨论后者。
负 外部性之所以会成为问题,是因为我们还没有一个完善的司法体系。也就是说,我们的私有产权没有得到很好的保护。比如:你和垃圾回收公司约定在某地丢垃圾, 然后回收公司派人在此地将垃圾回收,而此地正好是在我家门口(我的产权),那么在一个完善的司法体系中,这样侵犯我私有产权的行为就可以通过诉讼进行赔偿 解决。然而,在目前解决负外部性问题上,我们并没有朝这个方向走。而是通过政府行政手段来收税,罚款,甚至是禁止某些行为。
比如,我在我家 举行一个派对,因为我家是我的私有产权,我有权利允许我的客人在我家里抽烟,被我邀请的客人也有选择参不参加我的派对的自由。选择出现在我派对上的客人自 然是自愿接受吸烟者的,不然他们就不会来。同理,某些被认为是公共场所的餐厅,酒吧等等,事实上是私人场所,因为他们的业主拥有它们的私有产权。而这些业 主也有权利规定允不允许他们的客人在其财产上抽烟。所以,如果政府颁布法规禁止一切室内吸烟行为,事实上侵犯了私有产权。(关于吸烟和私有产权的讨论,好 友@胥瑞琦翻译过Learn Liberty的相关视频,有兴趣者可以前往新浪微博关注他)如果说,解决负外部性问题的方法是“充分尊重并且保护私有产权”,那么与政府法规这种“践踏 并且侵犯私有产权”的解决办法显然是矛盾的。
许多人会说,建立一个完善的产权保护体系是不现实的。那么,要求政府监管每一个人在每一个地方的行为就更现实吗?(产权保护体系的问题和司法服务被垄断有关,这是另一个问题,这里不深入。)
什么样的垄断才是问题?
经济学里以前经常把垄断分为两类——即行政垄断和自然垄断。在这里我想说的是,所谓的自然垄断在自由市场中很少出现,我们大多数看到的垄断都是由政策保护导致的。(比如中国的石油,电信行业等等)
即便自然垄断出现了,奥地利学派经济学也不认为其是个问题。奥地利学派对于垄断和竞争有另外一种解读,正如米塞斯所说(原文):
“It would be aserious blunder to deduce from the antithesis between monopoly price and competitive price that the monopoly price is the out growth of the absence of competition. There is always catallactic competition on the market. Catallactic competition is no less a factor in the determination of monopoly prices than it is in the determination of competitive prices. The shape of the demand curve that makes the appearance of monopoly prices possible and directs themonopolists’ conduct is determined by the competition of all other commodities competing for the buyers’dollars. The higher the monopolist fixes the price at which he is ready to sell, the more potential buyers turn their dollars toward other vendible goods. On the market every commodity competes with all other commodities”
米塞斯认为,根本没有什么垄断价格之说,在自由市场中,交换(catallactic)竞争总是存在,每件商品都与其他所有商品竞争,垄断者越抬高他们的价格,越多的消费者就转向其他的商品。(只要需求曲线是向下的)
罗斯巴德在他的中对待垄断理论恐怕持有最激进最精彩的批评:
“A common example of a confused definition is: ‘Monopoly exists when a firm has control over its price.’ This definition is a mixture of confusion and absurdity. In the first place, on the free market 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control’ over the price in an exchange; in any exchange the price of the sale is voluntarily agreed upon by both parties … There is no direct control over price because price is a mutual phenomenon.On the other hand, each person has absolute control over his own action and therefore over the price which he will attempt to charge for any particular good. Any man can set any price that he wants for any quantity of a good that he sells”
他首先认为,主流对垄断的定义是模糊且错误的——即当一个企业能够控制其商品价格的时候垄断就存在。他认为在自由市场中,根本不存在什么“控制”价格,任何交换都是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达成的。每个人都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任何人可以对其商品设定任何价格。
所以,奥地利学派在垄断问题上的核心就是,只要交换过程没有侵犯私有产权,垄断就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垄断者与消费者的交换和所谓的竞争环境下一样,都是互惠的。政府没有理由来干预这样的互惠行为。
然 而,主流经济学则认为,与解决负外部性问题一样,政府应该同样利用收税,罚款,价格管制甚至是禁止某些行为来保持市场充分竞争。在新西兰,政府甚至强行规 定恒天然(新西兰最大乳制品公司)以低于市场的价格销售规定数量的牛奶给其竞争者。这又是赤裸裸的侵犯产权行为。结果就是,恒天然缩小了本地奶的供给,市 场价格被抬高,卖给其竞争者的价格自然也水涨船高。最后消费者并没有获得利益。(新西兰虽然牛奶质量高,产量大,但其价格与欧美发达国家相比并不低)
关于价格管制,Walter Block教授曾经在产业经济学家(许多反垄断法的制定都是这个经济学领域的研究对象)会议上讲过一个笑话:
在前苏联,有三个罪犯在狱中相遇了,彼此交流进来监狱的原因。A说:“我上班迟到了,他们说我偷窃国家财产。” B说:“我上班早到了,他们说我奉承领导。”C哭笑不得地说:“呵呵,我上班准时了,可他妈的他们说这是因为我戴了块资本主义生产的手表。”
说完这段,坐在底下的经济学家爆发出了巨大的笑声和掌声。
没 想到笑话还没讲完,WalterBlock继续说道:在美国,同样有三个罪犯在狱中相遇了,彼此也交流了起来。A说:“我因为定价太低,他们告我掠夺性定 价。” B说:“正好相反,我把价格定高了,他们控告我垄断定价。” C说:“呵呵,我特么把价格定的与别人一样,他们告我合谋!”
坐在底下的产业经济学家们,一片死寂。。。
学术界关于市场失灵理论的挑战
关 于市场失灵理论本身的批判,首当其冲的当然是以穆雷罗斯巴德为首的自由主义经济学家,他们用所谓的主流经济学理论一遍遍地证明市场根本没有失灵;另外一种 理论认为,只要市场参与者是人,而人又不是完美全知全能的,所谓的“市场失灵”必然就会存在;第三种理论则以哈耶克和科兹纳为代表,他们称“市场失灵”为 市场动态调整模型(dynamic adjustment model of markets),他们认为,“市场失灵”是今天的低效,但可以被视为明天的利润机会。市场参与者因为有企业家精神,他们追逐利润机会,于是也就改善了社 会经济效率;第四种就来自公共选择理论,他们倾向接受市场失灵理论,但同时对政府能否作为有效的“纠正者”持质疑态度。
政府能否管住它自己 的手固然值得关注和监督。但更可怕的是许多人抱有错误的经济观点,从而发自内心地要求政府伸出它庞大的手来搅动自由市场机制。政府官员与你我一样,他们的 行为也是从自己的私利出发,如果官员是无私的,为什么他们会贪污?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发工资?官员跟我们一样,对许多专业知识更是无知的,有一句话不是说: 不怕官员不做事,就怕好心办坏事。行政政策,法规条例不是狙击枪,子弹更没有携带GPS,这些枪往往会走火,子弹往往会跑偏。这些行政手段带来的往往不是 提高市场效率,而是低效和特权。特权便滋生腐败。
最后送参与市场的政府行政人员一句话:善者因之,其次利导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史记·货殖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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