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贸易观念的谬误

序言
保护主义违反了私有产权的不侵略原则,威胁如果不交税款便不准进行和平的自愿交易。

特朗普贸易观念的谬误
卢安迪(香港
《自由的国度》

2016年美国总统选举时,在比较了希拉里和特朗普这两位不甚理想的候选人的利弊后,我认为「两害相权,特朗普为轻」。如今特朗普上任超过一年,他做的大部分「好事」和「坏事」都跟我预期相符(除了近日北韩问题的发展),所以我认为整体上仍是胜于希拉里假如当选会做的事情。然而,这不代表我不会批评特朗普的错误,而他的一大错误就是近日先后就太阳能板、洗衣机、钢和铝设立关税。

虽然我在总统选举时曾指出NAFTA、TPP等所谓「自由贸易」跨国协议其实是一种「中央管制贸易」,把大量权力转移到行政机关手中,助长裙带利益输送的风险,并因而对之有所保留,但其替代品却不应该是关税,而应该是像十九世纪英国、二十世纪香港般的单边自由贸易政策。

首先,从伦理学的角度而言,所谓「保护主义」(protectionism)其实是一种「侵略主义」(aggressionism),因为它违反了私有产权的不侵略原则,威胁如果不交税款便不准进行和平的自愿交易。但即使纯粹在经济学的层面,贸易保护政策也是基于若干错误观念。

贸易逆差不是坏事

特朗普经常埋怨美国在国际贸易中正在「落败」,而他的目标是要令美国重新「胜出」。这令我想起上世纪其中一位最杰出的经济学家森穆逊曾被问及,经济学中有什么既是正确、又不显而易见的知识?他的答案就是比较优势的原理,即无论每个国家的绝对生产力如何,整体来说都可从分工和贸易中获益。

因此,如果把贸易顺差称为“favorable trade balance”【注:有利的贸易差额】、贸易逆差称为“unfavorable trade balance”【注:不利的贸易差额】,其实是具有误导性的说法。即使硬要比较哪个较好,也应该是有贸易逆差的国家较好,因为它用较少的产品「换取」了别国的较多产品——当中不少更是因别国的资助而特别廉价。

然而,一般国家较难长期维持这种「占便宜」的状态,因为假设X国与Y国有贸易逆差,那么Y国人便会持有X国的货币(简称X币)。Y国人若非用这些X币购买X国的财货,便是把这些X币换成Y国的货币或其他货币,导致X币贬值,从而增加X国出口的竞争力。这个过程会使X国的出口和进口总量趋向相等。美国之所以跟其他国家不同,能较容易地长期维持贸易逆差,是因为美元是全球的储备货币,其他国家的人有较大诱因持有美元,而非将其沽出。

亟需控制政府开支

曾先后担任美国劳工部长、财政部长和国务卿的舒尔兹与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Martin Feldstein,早前在《华盛顿邮报》发表了一篇只有70字的文章,指出了一个既简单又深刻的道理:美国之所以有贸易逆差,是因为其消费多于生产,因此出口必须多于进口;而消费多于生产的一大元凶则是庞大的联邦政府开支。如果一日不控制这开支,即使美国成功减少跟中国(或任何国家)的贸易逆差,只会意味着美国跟某些其他国家的贸易逆差增加。

或许特朗普设立关税的最大贡献是,美国民主党、欧盟等团体现在突然出来批评关税,彷彿变成了自由贸易的坚定支持者——虽然欧盟几个月前才刚把对中国不锈钢的关税提高到28.5%!

最后,我想从政治经济学的角度,探讨为何虽然关税导致产品价格上升,损害大部分国民的利益,但古往今来推行自由贸易都阻力重重。那就是因为自由贸易只是符合广大利益,但却不促进任何特殊利益。相反,关税的受益是集中的,代价则是分散的。每个特定产业都会积极争取政府设立关税以保护他们,而每名消费者或许只须比原来多花几分钱,未必会向国会大声投诉。于是,政府逐渐变为一个得到“a majority of minorities”【注:少数构成的大多数】支持的政府。顺带一提,基于类似的原因,在香港争取「派钱」也颇为困难,政府宁愿较「针对性」地花钱。

虽然关税损害广大消费者的利益,并且增加另外一些行业的失业(例如铝的关税会导致要用铝的产业的成本上升,影响就业),但关税无疑也「保护」了一些行业的本土工人。在往后的文章,我将探讨全球化和自由贸易对各国生产总量和贫富差距的影响;如何应对这些影响,将是各国均须面对的共同难题。(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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